琼州攀丹唐氏的血性

“历史”是种奇妙而必要的存在。她不仅记录过去，供后人阅读，从中汲取经验教训，也让人看到一个个曾经鲜活的形象，影响着当时，甚至延续至当世。向后看，不是沉溺于过往，而是为了更好地、有力量向前走，否则，历史的使命感或许会大打折扣。

琼州的历史，最辉煌的时期莫过于明代，而位于府城东厢的攀丹唐氏，简直就是那个年代的一个缩影，科举制度下的个人荣辱，各种人物的不同人生际遇和价值取向，都闪耀出夺目的光彩。

明代海南攀丹唐氏家族，诞生了6名进士，其中有两对是父子进士，创造科举史上的奇迹。然而，这更是一个有“血性”的家族，有底线，有原则，不惧怕强权和邪恶。这种“血性”，从其渡琼始祖唐震身上就已彰显，可谓所来有自。

宋末，唐震曾经主政江西饶州，时值元兵南下，他极力抗敌，誓死不降，直至1275年城破遇害，其事迹《宋史》有传。唐震的刚烈个性，延续到了子孙后代。

山东金乡知县唐瑶：不从朱棣南下“靖难”被贬

“先母唐氏，名朝选，琼山县南桥人，前山东兖（音“演”）州府金乡县知县瑶次女也。”临高才子王佐的这篇《先母行状》，记录了母亲唐朝选抚育他这位孤儿的艰辛，同时也提及了外祖父唐瑶，虽是只言片语，却也让后世看到唐瑶的刚直品性。

唐震的七世孙唐瑶曾任金乡县（今属山东济宁）知县，恰逢燕王朱棣起兵南下“靖难”。名为“靖难”，朱棣其实是意图夺取侄儿建文帝朱允炆的皇位。朱棣的军队途经金乡县时，命令唐瑶跟随南渡长江，进军南京。唐瑶坚决不从，于是被贬，戍守边疆。

唐瑶到底去了哪里？王佐的文中没有写到，《明史》和海南的方志也没有任何记载。海南日报记者查阅了同治年间纂修的《金乡县志》，洪武年间的知县名录只有3人，永乐的仅1人，都没有唐瑶的名字，连“建文”这个年号（1399-1402）都被“抹掉”了。

因此，唐瑶什么时间、以什么名义出仕？今人就不得而知了，只能大致推断为洪武末年或建文年间赴任金乡。

唐瑶遭朱棣贬黜时，唐朝选还年幼，住在攀丹村，后来便由外祖父汪从周抚养。汪从周也是琼山人，洪武二十九年（1396年）中举，当过北京国子监学正，后又升为南京国子监助教。

唐朝选跟随这位“教官”外祖父，自然受益匪浅。“少甚惊敏，所亲子弟有读书者，母旁听尽能默记，仍了其大义。所亲长老，叩之惊异。平生未尝亲笔砚，而历代典故，皆颇涉猎。性方严，动遵礼法。”近朱者赤，虽然没有受过正规教育，唐朝选耳濡目染，也成为一位知书识礼的女子，这对日后培养王佐，自是不无裨益。不但国史和方志对唐瑶的事迹避而不谈，就是在唐氏旧谱中也鲜有提及，连唐胄正德年间纂修的《琼台志》，也只是在介绍进士唐绢时，提了一嘴“瑶之侄”，“瑶之侄”或““瑶侄””这样的字眼，在此后的各种《琼州府志》、《琼山县志》和《澄迈县志》中都能看到。

据道光《琼州府志》记载，唐瑶的孙子唐虔于宣德四年（1429年）中举，当过连城（今属福建省龙岩市）训导。

江苏江阴县令唐绢：宁死也要保“名节”

唐瑶的侄儿唐绢，一度寓居澄迈，后世也将他当作澄迈人，其后裔现在主要聚居在该县瑞溪镇。唐绢的事迹以道光《琼州府志》的记述最为具体。

天顺壬午年（1462年），唐绢考中举人，此后两次参加春试皆落第，成化己丑年（1469年）乡试题名，成进士，被委任江苏江阴知县。

唐绢为官清廉，而且性情宽恕，对违法犯罪的人重感化而轻责罚。朝中御史知道后，认为唐绢专制擅权，愤怒之下，竟上疏弹劾他罪当贬谪，戍守边疆。皇帝不了解情况，也就下旨罢免和贬谪唐绢。

唐绢百口莫辩，一怒之下便引刀自刎，但并未断气。毗连江阴的武进，县令熊翀（音“冲”）是唐绢的同榜进士，闻讯急忙派遣善于治疗金创的医者，赶往江阴救治，唐绢才免于一死。

后来，熊翀又令人为唐绢上书辩解冤情，奏章下转到南京都察院彻查此事，事情真相大白后，唐绢才得以官复原职，改任临湘（今属湖南岳阳）知县。

临湘县之前并无城墙，唐绢上任后，于成化十一年（1475年）筑起了土墙。

唐绢是唐震的八世孙。

户部侍郎唐胄：直言获罪遭“廷杖”被罢官

与丘濬、钟芳、海瑞一道，唐胄是为数不多的名存《明史》的琼州人士之一。他的铮铮铁骨，他的耿介狷狂，他对国家和乡土贡献，一直为史家和后世所称道，“胄耿介孝友，好学多著述，立朝有执持，为岭南人士之冠。”（《明史》）。

在弘治戊午年（1498年）乡试和壬戌年（1502年）会试中，唐胄都摘得“礼经”第一名，成为当时赫赫有名的“经魁”，才名远播。考中进士后，他被任命为户部广西司主事，后改任山西司。不久因父亲去世而归琼守孝。

然而，服满孝期之后，唐胄因不满宦官刘瑾专权，称病谢绝回京复职，被刘瑾罢官。直到刘瑾被处死后，朝廷才下诏起用唐胄，但他又以母亲年老为由，请求在家服侍尽孝。

嘉靖元年（1522年），已经51岁的唐胄应召赴京，重新开始他的宦海生涯。从31岁考中进士后，回乡守制和被罢官，他已经在家“闲居”近20年。

被嘉靖皇帝起用的唐胄，先后在内地多处担任重要官职，升迁到南京户部右侍郎。

1536年，唐胄进入北京户部，升至左侍郎，官越做越大，离皇帝越来越近。但唐胄耿介直言，坚持原则的性情，决定了他在政治上的悲剧命运。

唐胄履任北京不久，由于安南 （今越南）内乱，久不进贡，嘉靖皇帝准备进行讨伐。唐胄当即上书《谏讨安南疏》，认为发动战争有7个方面的不妥，指出战争一旦爆发，受害的最终是老百姓。但嘉靖皇帝并不纳谏，次年（1537年）四月决计征讨，朝中其他一些官员继续进谏，嘉靖仍然不听，最终还是出兵。

唐胄力谏嘉靖的事情不止于此。

嘉靖十七年（1538年），皇帝朱厚熜想让其生父献王入祀“明堂”，享受已故皇帝的待遇。原来，正德皇帝朱厚照没有子嗣，死后由堂弟朱厚熜继位，因此，嘉靖皇帝朱厚熜从即位开始，就一直想为父母进行所谓的“正名”。

嘉靖三年（1524年），当时有134人由于持反对意见，被抓进锦衣卫的专有监狱，16人还因受“廷杖”之刑而丧命。这就是嘉靖年间有名的“大礼议”事件。海瑞后来对此事也是持反对意见，也受过朱厚熜的责罚。

事过14年，嘉靖故伎重演，唐胄“力言不可”，认为此举逾越了朝廷礼节。由于忤逆所谓的圣意，他被捕入狱，同样遭到“廷杖”的严刑，然后被革职还乡。

这一年冬天，嘉靖皇帝恩赦天下，唐胄接到复职的诏书，然而他身心倍受摧残，当时已经卧床不起，次年（1539年）卒于故里，享年68岁。

这两个故事，或许就是对唐胄“立朝有执持”的充分阐释，其“耿介”的性格，上承先祖，下启后代，也影响到了后学海瑞等人，延续刚正不阿之气。

唐胄是唐震的九世孙。（记者 陈耿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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